2019年12月3日19时28分,中国美术学院著名校友、人民艺术家、新浙派人物画领军者方增先先生因病在上海过世,享年88岁。方增先先生曾任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上海美术馆馆长、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国国家画院中国画院院长。


方增先出生于1931年,浙江浦江人。1953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即中国美术学院的前身)绘画系,毕业后留校任教。

方增先初学西画,造型基础坚实,后攻意笔人物画,曾赴敦煌临摹壁画,又钻研陈洪绶、任伯年作品与传统写意花鸟画笔墨技法。所作人物形象神态生动,生活气息浓郁。后期更重笔情墨趣,画风趋于夸张、写意。

从读书习画到留校任教,再到担任上海美术馆馆长,方增先先生与当代艺术的历史进程一路同行,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在每一个历史时期,都勇立潮头,开辟出艺术创造、艺术发展的新境界。

笔墨粒粒皆辛苦  艺坛岁岁艳阳天

——方增先先生追思会发言 

昨天,方增先先生仙逝。消息传来,心悲恸,夜难眠。与他相识的一幕幕,叠映眼前。一朝成追忆,痛惜已惘然。方先生是浙派人物画当之无愧的领军者,是中国现代人物画的杰出代表,是社会美育的积极倡导者和践行者。下面就这三方面谈谈我的认识。

(一)浙派人物画的领军者

在中国美院的历史上,浙派人物画是一个突出的事件。准确地说,它不是一个流派,而是一个充满地域特征和时代特征的精神共同体。这个精神共同体有着共同教育的摇床,含着相近的知识视野和专业境域,背负着共同的时代赋予的精神理想。方增先先生正是这种精神理想的最完整的样榜,最有说明力的典范,也是最生动感人的学术形象。

《粒粒皆辛苦》、《说红书》是国美创作历史上、高悬在天的星空之作,这些高峰之作综合性地凝练了时代的机缘,生动而形象地回应了新中国艺术创造的几个核心命题:形式与内容的创新命题;传承与变革的时代命题;群众拍手与专家点头的审美命题;中国画用笔与人物写照的造型命题;人民中心与艺者趣味的感情命题。这些画从一个时代的高度展现了新中国的文化活力,突显了源自中华生活大地的创新能量,塑造了中国现代人物画变革的锐意倾向。这些画也给了浙江的人物画创造以一个高起点、一个高标准、一个时代性的诗性标志。对于我们国美今天的教学也是一个富矿,值得我们持续地发掘和研究。

(二)中国现代人物画的杰出代表

上世纪八十年代,方先生调往上海,也开始了他的新的创造,他的《母亲》,他的一系列藏民绘画和家乡绘画,将中国人物画的写意笔法推向新的高峰。他的积墨之法,如石如山,如焦如铁,将中国人物画的写意性纯化、提升,通过积累与白描、笔与墨的放骸无涯的表达,让人物化作山、化作风,化作撼人心魄的潮流。方先生用他的罕有的笔和力,创造了中国浓墨写意人物绘画的高山。

(三)社会美育的积极倡导者和践行者

方先生有着高度的责任感。在国美,他认真教学、言传身教。在上海美术馆,他高度重视美术馆的学术建设和社会服务。他以卓越的眼光,洞察当代艺术的实验性对活跃艺术创作、展示文化建构力量的重要,发起和组织上海国际艺术双年展。由于他的把舵,前九届上海双年展形成一条面对上海、面对中国当代城市建设和城市生活的发展之路,成为当代国际艺坛中备受关注的重要平台,成为亚洲和中国最具影响的当代艺术空间,并为上海世博会提供了深厚的思想准备。

斯人已逝,精神流传。方先生曾经动情地说:“我是那种在乱草泥泞中寻找一条小路的人。这条路上,有苦行僧的‘苦’,也有以苦为乐甜的‘乐’。”方增先先生身上有几点令我们感动而悠久感怀的品质:

第一,朴实、真诚的风神:方先生个子不高,待人谦和,语调和缓,却双目眸眸有神。他很真,从来没有虚情假意。1981年动,吴永良先生给我们上国画课,把老先生请来,对着一个老头画水墨写生,整个脸部渲染。正当我们看得出神,方先生突然搁下笔,断然将纸揉成一团。口中念念有词说:不对、不对。接着,他信笔画了一张太白行吟图,之后离开。多少年后我将此事问他,他说那种过分依赖明暗擦皴的方法是不对的。那时,他正处在变革与反思之中。一位德望高重的名师在向学生表演之时,却如此真情流露,这种“真”是真艺者的真性情。上世纪末,全国美协在京西宾馆开会,看方先生和几位先生的表演。我看到他十分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不安。我知道他是不擅这类堂会表演的,他是不屑于这类游戏绘画的。他总是要用他的笔真刀真枪表达真性情的。后来,我在他的个展上看到群马奔腾的巨幅绘画。我总在想,他的弱小身躯怎么能够积蓄如此巨大的能量,放拓出如此肆意汪洋的力道呢?答案是他的朴真。由于“真”,不油滑,不戏谑,却能在某一瞬间,进入陶然得意之境,“笔锋下决出生活”。由于“真”,才能在从写实体系转入笔墨自由的表现体系之时,没有走向空泛,没有走向抽象,没有走向样式化,从而为当代中国人物画变革创新提供杰出的典型。对照今年的全国美展中汗牛充栋的描刻之作,我们更应反省、反思。

第二,锐意、卓越的识见:方先生为人很平和,生活很简朴,但对艺术却识见犀锐。作为一个能力超凡的实践者,他还具有超群的颖悟力。方先生强调人物形体需要“背”。不仅“背”人物的解剖结构,更“背”人物的造型取象之法。只有这样,才能在造型之时得心应手,在诗意境域把握陶然之机。他对艺术的认识,他对问题的回答,不仅在言说,更在他的艺行艺作之中。他的浓墨意笔即是他个人的艺术追求,又是对我们今天中国人物意笔绘画式微的坚定的回答。他的视野是广阔,不仅笔墨,不仅民艺,而且对当代实验性艺术也给予重视,对其内蕴的人性力量给予充分肯定。

第三,爱才、惜才的风范:方先生对于我,真的给予厚爱和帮助。世纪初年,他把我叫到他家,坐在小板凳上同我谈对上海双年展的想法。他每回回杭州,宿在梅花坞村前的小宾馆,因为胃病,自带钢精锅。又每回都把我和峰辉叫了去,小聚聊天,促膝谈心。那一幕宛在目前。他嘱我为他的画册写序,今天重读,实在汗颜。有太多东西没有认识,缺少深度。我觉得自己欠了方老师的。今天,我想这种歉疚不要成为一代人的歉疚,不要成为艺坛传钵的时代的精神歉疚。所以我们在他仙逝的翌日,请来各位老师、同学开追思会,沉缅远怀,让方先生之艺、之神,永远活在国美的学脉中,永远活在代代学子的心中。

                        许江   2019年12月4日


肖峰:今天早上忽然传来了同窗好友方增先仙逝的消息,我非常难过。方增先同志是浙派人物的代表,又是我们这个时代艺术的杰出代表,他的去世是我们国家、我们学校的巨大损失。方增先既融会了学校创立以来中西融合的理念,又继承了民族最优秀的传统精神,同时又融入生活、密切联系群众,创造时代人物,具有时代精神,就如《粒粒皆辛苦》,寥寥几笔就把精髓表现了出来。我们要学习方增先这一辈老艺术家的精神,继承他们的优秀传统,向他们致敬,愿方增先同志精神不朽。

梁平波:方增先先生于我而言,是一座丰碑。今天我们纪念方增先先生,首先要学习他的创作态度,从生活中来,反映时代;其次要学习他不断改革、不断变新的精神,他的一生就是在追求笔墨和人物的结合,在国画创新上花了很大的力气;第三要学习他对母校的热爱和对下一代教育的关心。如今,我们生活在这样好的时代,有这么好的环境,一定要继承优秀的传统,继承老先生们对艺术孜孜不倦的追求。

汪诚一:方增先在中国画转型方面、创新方面的贡献是无可厚非的,具有很强的代表性。他是浙派人物画的奠基人,但他没有停滞不前,画了《粒粒皆辛苦》《说红书》后他还是往前走,把浙派人物画又往前推了一步。今天我们追思方增先老师,就是要向他学习在中西融合中推进中国画发展的创新精神。

王庆明:方老师走了,像一颗大树倒下了,我非常难过。他的容貌历历在目,我很难用语言表达这一切,只有一点是很清楚的,方老师生前多次表达要发展中国写意人物画,要写不要描。大树虽然倒了,根脉还在,希望在座的国画系年轻的老师和学生们继承方老师的遗愿,踏踏实实作出新成绩,希望再创中国美术学院更辉煌的明天。

叶尚青:方增先先生和我亦师亦友。昨天晚上我听到他仙逝的消息,倍感悲痛,写了一首《江南忆》以致悼念:冬月里,传噩耗哀心,昔日开创人物画,拔山功绩五湖钦。成就独步今。

李子侯:方增先老师是我的恩师,他的逝世是整个中国画坛的巨大损失。他以弱小的身躯,为中国画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他留下的作品是那样的有分量,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在当代中国美术史上写下了非常精彩的一笔。方增先老师勤于思考、善于思考,他不仅是教育家、创作家,也是一位善于探索的理论家。他的人品、画品和教育思想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希望年轻学子们能够去感受和学习方先生的艺术创作精神,真正地把传统基础融入到自己的艺术发展,同时也推进中国画的发展。让我们再次深深地怀念方增先先生。

20世纪80年代部分师生合影(前排左二起:王庆明、吴山明、宋忠元、李震坚、王德威、顾生岳、方增先、吴永良)

吴山明:昨天听到方先生过世的消息,我非常难过。方先生身体不好,但是在病中也在不断地画画。他非常的坚强,在晚年画了一大批非常精彩具有新面貌的绘画,我觉得这也是他最后对中国画的贡献。方增先老师非常有才华、有创意,善于在创意中变革。他的浙派人物画将中国人物画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历史境界,可称之为大师。在艺术上,他的作品永远是一种时代代表性的模范,是有特征有创意也有高度的艺术高峰。在教学上,他提倡结构线性素描,是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发展里程碑中非常有创意的教学方法。方老师的艺术精神值得我们不断研究学习,希望能够留在一代一代中国人物画家的心中。

徐家昌:虽然我是画花鸟的,但对方先生的课记忆尤深,他教导我们,画人物画时,要精准把握线条起伏以及结构关系。方先生的人物画注重素描的方法和明暗的关系,擅长用线条和结构来表现人物,既讲究笔墨,又非常有表现力,使得浙派人物画在全国一直处于领先地位。

1954年,金浪、史岩、邓白教授率领教师在敦煌考察学习古代艺术,右三为方增先

程宝泓:读美院时候,方老师当了我三年的班主任,他对我特别好。他既研究中国画的基础教学,又研究中国画的创作,他的生活实践、创作实践、教学理论跟创作理论,都是中国人物画特别重要的样板。他多次强调,一定要研究中国画的传统本质到底是什么,不要画出来让人家看起来不像中国。他始终坚持要有中国特点,有民族特点。虽然方增先老师已经走了,但是他一直往前冲,不断努力的奋斗精神,值得我们后来者继承。

金一德:方增先先生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满腹才华。他是一匹千里马,我们现在缅怀方增先先生,也要记住培养方增先先生的那批有学养、有胸怀、有眼光的前辈。而方先生对于人物画创作和教学的开拓非常值得我们做一些学理上的研究,希望中国美院也要培养一批专门做创作和教学研究的行家里手,能够深入梳理如方增先这样的大家。

潘锡柔:方增先先生是改革创新、古为今用的杰出代表。他的中国画创作,实际上就是创新和改造,他没有抛弃传统手法,也没有照单全收,而是经过自己的吸收,兼顾了中国画笔墨与油画结构的优势。他在艺术创作上持续创新,不断将素描、油画和中国画进行改进和融合,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这点值得我们学习。

吴宪生:昨晚19:28分方增先先生去世的消息传来,我非常悲痛。方老师年轻的时候身体就不好,然而他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方老师是在吴山明老师家里,当时我们第一个感觉就是方老师是非常朴实的人。从1980年到他离开杭州,我协助他做基础素描教学的经历,令我受益匪浅。方先生不仅在生活上关心我们,还在创作和教学上给予我们很多的指导和帮助。当时我们办了两个进修班,方老师把他自己的创作心得用在教学实践上,引导教学前行,他在学术上精益求精的态度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尉晓榕:方老师对我们这一辈的影响非常大,他曾经跟我们谈了很多关于笔墨层次的问题。方老师强调笔墨层次是有节奏的,中间要有间隔,要表达出丰富的层次,他说要用最简洁的方法来表达丰富性。方老师对学生和年轻人时常鼓励,对艺术的探索不曾停止,他是一个非常爱思索的人,善于思考一些具有引领性的问题。方老师是一个开拓性人物,他在创作上试验过多种方法,从没有停止对新样式的思考和探索,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杨桦林:学校多年来重视学术谱系的研究和梳理,包括对方增先在内的老先生们的梳理。建议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应该加强这方面的学术研究,比如中国画教学当中对素描的认识问题,还有老先生们的创作观念、艺术手法等。浙派人物画的根基在我们这里,浙派人物画研究的重点也应该在我们这里。

张捷:方增先先生的去世,让浙派五老都成为了我们后辈的记忆。方先生的离世对中国画坛是巨大的损失,他对中国写意人物画的发展以及中国高等艺术院校中国人物画教学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方增先先生不仅是画坛独树一帜的模范,他也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才,他以自己一生的体验和真情实感,创作了很多精品力作,对中国文化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不仅赓续传统学科的文脉,也要以文字和更多元的方式对前辈进行梳理和研究。方先生虽然走了,但他的艺术是永恒的。

钱晓芳:方增先先生是中国美术学院的杰出校友,可敬可爱的人民艺术家,是学校的宝贵财富。昨晚惊闻方增先先生离世的消息,心情无比的沉痛。方先生的离世是中国美术学院的一大损失,是中国画界的一大损失,也是中国文化界的一大损失。方先生坚韧追求不止、创新不止,以人民中心独树高峰的创作生涯让我深受感动。今天我们在这里缅怀先生,就是为了继承先生的遗愿,学习先生对艺术的追求创新不止。先生仙逝,然精神永存、风范永存、作品永存。先生爱母校,母校也会永远怀念他。

陈瑶:方增先先生曾任浙江省美协副主席,我谨代表省文联表达哀悼和缅怀。今年浙江第三期的“百年追梦”美术工程选了16件浙江对中国做出突出贡献的重大事件,其中就有浙派人物画,方增先先生就是浙派人物画的奠基人和推动者之一。他为人谦和、意志顽强、治学严谨、诲人不倦,饱含家国情怀以及对艺术的不懈追求。今天,中国美术学院第一时间举办追思会,不仅是对方先生的缅怀,更体现了学校的治学精神。文联,是文艺者之家,我们愿尽心尽力为各位艺术家服务,愿为艺术家达成艺术成就、传播品德学养作出最大的努力。愿方先生安息,精神不朽。

高世名:方增先先生是“浙派人物画”的开创者和伟大旗手,是二十世纪中国画创新发展的重要代表;同时,他也是中国第一个国际艺术平台上海双年展的缔造者,是当代中国艺术多元发展、繁荣创新的倡导者和推动者。方增先先生在艺术生涯的前期和后期开拓了两种“中西会通”之道,一种是写实主义与国画笔墨的结合,一种是现代绘画与文人画的会通。我们要研究方先生的艺术,他上下求索,东寻西觅,从而打通古今,融会中西。我们要学习他的品格,作为艺术家,他质朴真诚,澹泊天真;作为教育家,他言传身教,润物无声。我们要继承他的精神,他扎根生活,心系人民,顽强探索,锐意创新。我们更要继承他的问题、他的思考,方先生以他不断求索的一生为我们留下了一堆“活问题”,那是他未完成的开放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