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联副主席、西泠印社副社长兼秘书长

陈振濂先生题词

沐永和惠风   振金石新声

甓,砖之同义辞也。小学时,余即于课文中读及“陶侃运甓”之故事。种之于心,至今八十年。甓字从瓦。砖瓦用于建筑,至今而然。古代匠师每饰以精美之纹饰。图画则图案、动植物、仙佛像等,形神并臻;文字则诡奇变幻。天趣横生。以故,千余年来好之者众,“秦砖汉瓦”遂成美术及文物一大类。

余生于寿山,长于西泠。1979年,以沙师孟海之荐加入西泠印社。“同年”(陈巨来戏称我)中,如朱屺瞻、赵朴初、朱复戡、陆俨少等皆一时名流。吾社宗旨则“保存金石、研究印学”。 余躬逢胜会,益求奋进。自古书画印家多爱古砖。吾社首任社长吴昌硕曾作“禅甓轩”匾及印,诗中又有“缶庐长物唯砖砚”句,可以想见。已故同社中,如童大年、陈伯衡、高络园、谭建丞、金师越舫、陈左夫、余任天、王伯敏等,皆有建树。今存者益众,不尽一一。余既号“印迷”,又号“甓癖”。藏砖(兼旧拓)、研砖以外,又出以书、印,卅年前曾震惊北美。

清贤龚自珍有诗云:“但恨金石南天贫”。若论青铜、碑刻之类,吾浙实不及陕、豫、齐、冀诸省。单从古甓论,则吾浙实不贫反富。兹提出以下三点论证:

从个人藏砖论,古代以清季湖州之陆心源为第一,所著《千甓亭古砖图释》驰名海内外。古有线装石印本,今由浙江古籍出版社出影印本。千甓亭者,陆氏藏砖之处,今之湖州旅游点,尚存其迹。陆氏身后,所藏砖大部由其孙捐赠国家,少数散于民间,其中,又以陈左夫所得为多。寒舍所藏四种,即由彼处来,当代好砖者各地皆有,又以吾浙之张笑荣,顾海清(均绍兴)、邵嘉平(嘉兴)、叶克勤(湖州)、金翔(安吉)最盛。无论古今,藏砖第一均推余弟子张笑荣,曾达万八千余之数。其次,则为广州黎旭亦过万。

从文献论,光绪十七年(1891)湖州金石家凌霞为《千甓亭古砖图释》撰序时即列举以下浙元名家专著:张燕昌(海盐)之《三吴古砖录》、冯登府(嘉兴)之《浙江砖录》、周中孚(湖州)之《杭嘉湖道古砖目》、徐熊飞(武康)之《古砖所见录》、陈璜(嘉兴)之《泽古堂古砖录》、吴廷康(桐城人,官浙多年)之《慕陶轩古砖图录》、宋经畲(临海)之《瓴甋录》,共八种。凌氏略后之著未录者,尚有孙诒让(瑞安)之《温州古甓记》、黄瑞(台州)之《台州砖录》、王修(长兴)之《汉安砖亭砖录》等。

从立馆结社论,则都以张笑荣为第一,其乡绍兴,为华夏文化鼎盛之区。大禹治水功成于此,因而得名。秦始皇曾临,传世有《峄山碑》,系丞相李斯撰写以记其功。原碑唐时毁,幸存拓本。宋人从之摹刻,其石尚在西安碑林。若论文艺,则王羲之于晋穆帝永和九年(353)所书《兰亭集序》,不但为古今第一书法作品,又为记叙文之顶峰。昔年余与陈佐夫各刻“一序双绝”印以纪崇仰。张笑荣于2011年创立会稽金石博物馆与会稽甓社。十年来多次办展于省内外及台湾,影响甚钜。甓社社员遍大江南北,各有建树。作为馆长与社长之张笑荣,终日劳瘁,其功固已标于青史矣。

新冠疫中,各地金石书画家多宅于邸。笑荣积多年之人脉,尤以连续五年与西泠印社之合作,遂征得吾社社员及社外名家各百位,书画作品近五百件。所有作品,均题于永和一至十二年(345-356)之砖拓上,偶有其他金石穿插其中以为点缀。或一纸上仅一砖,尤以“永和九年”为最重要。以本地所出故,“永和九年”之异品有廿五种之多。或二三砖,以至全套(共十二)。墨拓、朱拓之外,又灿然七彩。或组为字(如“寿”),或乱撒珠玉作“锦灰堆”。诸家之题则正、草、隶、篆各出所长,诗、词、歌、赋各逞其能。画分花鸟、山水、人物,亦应有尽有。洋洋大观,于此展可见。

由于会稽金石博物馆有美工、制砚团队,精制各式古砖砚。尤以数组套砚,为前所未有,于今独擅。其一即由永和一至十二年之砖硯,其上段连接刻“兰亭集图”。42人散列于曲水流觞焉。妙哉,此作!伟哉,此展。

西泠印社社员  林乾良

二〇二一年四月


 

作品采撷

 

陈振濂

永和十二砖朱拓

李刚田

永和元年砖拓

童衍方

岁岁平安锦灰堆

林乾良

寿字永和砖拓